趁著狐貍剛拿回來，羅家齊暖了暖身子，匆匆吃了口飯，叮囑丫丫不要怕，鎖好了門，抱著包好的狐貍去了村頭趙隊長的家裏。

到了趙隊長家，只見趙家人正圍著個收音機在聽廣播，這個年代有個收音機可是個稀罕物，村裏的孩子都沒幾個見過，羅家齊小時候在城裏生活，所以對這東西比較了解，他家裏還曾經有一個，爺爺放到床頭經常聽，可現在，早就不知道進了誰的口袋。

見羅家的二小子來了，那趙隊長一楞，他沒想到這孩子會來。可他也和王家老兩口一樣，對這孩子挺有好感的，既不惹事，也不偷東西，現在還之恩圖報的幫著段家照顧孩子，真是個難得的好孩子，只是他這家庭？唉……想到羅家，他也忍不住在心中一嘆。

這只能說羅家齊平時給人的印象太好了，所以極少數的那幾次偷竊，都讓大家自動的推到了別人的身上，從沒想過會是他。

“羅家齊，你怎麽上我家來了？是來找我玩嗎？”一旁正自己蹦的歡的趙鐵生見羅家齊來了自己家，覺得很驚奇，他早就對這個同齡人很好奇，只是兩人一直沒有接觸過。他爸是村裏的領導，雖然死工資就那麽幾個，但零嘴和玩的卻從來沒有少了他的，所以和羅家齊的換東西的人裏，從來就沒有他。

“玩你的去，你當人家像你小子似的，一天就知道玩？”笑罵著小兒子，趙隊長的語氣裏卻有著掩飾不住的疼愛，生了三個丫頭才得來的兒子，他心裏哪能不疼？

罵完了兒子，他轉頭看向羅家齊：“來找我有事吧？走，咱們上那屋說去。”和兒子相同的年齡，可這兩個孩子的見識卻早已經不同，也不知道這麽寵著兒子到底是好還是壞？不過兒子還有自己這個老子在，怎麽也不能讓他吃虧了就是。

羅家齊笑著和趙鐵生點點頭，邁步跟了過去。

到了西屋，把門關上，趙隊長坐在凳子上笑著問道：“來找我有事，還是有什麽困難？雖然村裏現在確實很緊張，但要是真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困難，也可以提出來看看村裏能不能幫上一把。”他能做到今天的位置，就是不管心裏多看不起對方，臉上的笑容卻是不斷的。別看對面只是一個不大的孩子，但誰又知道這孩子今後能成長到什麽地步？人還是不要做絕了的好。

羅家齊站在屋中央，一臉的局促，只見他撓撓腦袋，不安地道：“這不是過年了嗎？我去山上想碰碰運氣，沒想到還真碰到個東西，但這東西放到家裏也是糟蹋了，想著這些年村裏對我的照顧，就給您帶來了。”說著，把自己抱著的狐貍放到了地上，打開了讓對方看。

看到完整無缺的狐貍，趙隊長的眼裏劃過一絲震驚，主要是沒想到他一個孩子能弄來一只狐貍？這東西狡猾著呢，大人想抓都不容易。

見小家夥這麽會說話，他沈吟了會，一臉為難的開口道：“家齊啊，你也知道，村裏對你們也確實是照顧了，但再多的照顧，真的是不符合國家的政策了，現在，村裏也很為難。”半大的孩子白吃白喝，誰願意養著他們？

“我知道村裏已經很照顧我們了，可您也知道我現在領著丫丫過日子，丫丫還小，要是真有個頭疼腦熱的，我都沒錢給她看病。我也不求別的，糧票什麽的，我都不求，咱們村裏隊裏的活多，您幫我找點事幹，我掙半份公分就成，真的不敢給村裏找太多麻煩。”他知道村裏有半大的孩子家裏條件不好的出來掙半份公分，但說實話，那些孩子確實比自己要大，但沒有辦法，誰讓他小呢？為了丫丫，他只能試試了。

聽到對方提出的條件，趙隊長沈默了，其實，這條件真的不算過分，現在最緊缺的是各種票，如果這孩子只是想在村上幹活掙半份公分的話，也不是不可以？

想起這孩子說起他家裏的丫丫，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丫丫的姥姥和母親，再看看對方那緊張祈求的樣子，心裏又軟了三分，最後他點頭道：“明天我和隊裏的幾個主力商量一下，要是他們沒有意見，開了春你就來隊裏幹活吧。但要記得好好幹，不許偷奸耍滑給你爺爺丟臉，說起來你爺爺也是咱們村的老人了，可你爸，唉，不說這些了。你這狐貍還是拿回去吧，我這麽大個人了，還能要你們兩個孩子的東西？這要傳出去，人家該怎麽說我？快拿回去。”趙隊長坐在凳子上，指著地上的狐貍對羅家齊不住的道。

“謝謝主任，真的謝謝您了，我爺爺當初就說您心地最好，有困難找您準沒錯。”羅家齊不住地搓手笑著，而後看著狐貍為難的道，“不是我不想拿回去，可拿回去我也不會弄啊，這麽大的東西，讓我糟蹋了可就白瞎了。這大晚上，黑燈瞎火的我都抱來了，您就留著吧，不然這狐貍死了都冤。”那一臉的為難真的讓人覺得他就是那麽想的，拿回去才是為難他。

趙隊長被逗得哈哈一笑，用手指著他道：“你這小滑頭啊，記得幹活時可不許這麽滑頭，明天晚上來等我消息吧。去吧，段家小丫頭一個人在家吧？這冬天又燒爐子又燒炕的，早點回去吧。”會來事的孩子，什麽時候都是招人喜歡，只希望這孩子能好好幹活，不要辜負自己的一片心意了。

見對方感恩戴德的走了，趙隊長才笑著來到狐貍的身邊，摸著那金黃色的皮毛，心裏合計著大女兒要結婚了，用這個給女兒做點什麽好呢？

——我是分界線——

第二天，趁著隊裏的幾個主力商量明年春天的計劃，趙隊長當眾說了羅家齊想要上隊裏幹活的事，能成為村裏的主力，誰都也不是沒腦子的人，見趙隊長既然提出來了，那一定是想這麽做，但礙於槍打出頭鳥，一時間誰都沒有應聲。

最先出聲的是趙建國，他聽到對方說羅家二小子，首先想到的是已經走了一年的段玉珍，當初自己多次求父母去段家提親，可家裏人都嫌棄對方身體不好，家庭條件不好，等終於磨得家裏人同意了，對方也和城裏來的瀟中晨結婚了。現在人已經沒了，她女兒還因為留言無人撫養，和個不大的孩子住在一起，現在幫幫這羅家小子，也等於幫她女兒了吧？想到這，他率先開口：“那羅家的二小子看著不錯，這兩年不招災不惹禍的，村裏人對他的印象也不錯，他現在還照顧個孩子，我覺得咱們應該適當的給予幫助，雖然他家裏的成分不好，可就像趙隊長說的，咱們要拉著落後人群共同進步，讓這孩子重新回到我們人民的身邊來，我同意趙隊長的意見，讓羅家二小子去隊裏掙公分。”

一個村裏住著，誰也不想駁誰的面子，現在見有人帶頭同意了，這些人也很快的全部舉手表決。

見自己的意見還是很被大家認可的，趙隊長笑著做了結尾性發言，羅家齊去隊裏幹活的事，算是徹底定了下來。

當晚，去等結果的羅家齊聽到這個好消息，樂得不住的說著感謝的話，而後一路興奮的跑回了家，剛進家門就喊道：“丫丫，他們已經同意讓哥哥明年去隊裏幹活了，哥哥可以去給丫丫掙錢了。”

丫丫快速跑出來，看著對方那興奮的樣子，開心的撲過去：“真的？他們同意哥哥去隊裏幹活了？哥哥好厲害，明年就可以掙錢了。”嘴裏歡呼著，心裏只覺得心酸。現代時，九歲的孩子哪個不是家裏的小霸王，可她這個小哥哥卻為了能去隊裏幹活而興奮，這個時代真的是太不公平了。

“對啊，哥哥明年就可以掙錢了，然後明年過年的時候，就可以給丫丫買好吃的糖果，漂亮的頭繩，她們有的，哥哥都會給你買。”抱住撲過來的小丫丫，羅家齊沈浸在要掙錢的快樂裏，他覺得這是一個希望，能讓兩人更幸福的希望。

心底深處，還有一絲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放松，沒有人希望自己是被孤立的，即使他覺得那些人暗地裏的嘴臉醜陋無比，可上次丫丫哭的臉色都變了的時候，他仍是希望有人能幫他一把，他不怕吃苦，只怕他最在意的小丫丫真有事時，自己照顧不好她。

開心的抱著小家夥，好一會兒他才平覆了激動的心情，站起身來問道：“丫丫在家做什麽呢？這幾天哥哥天天晚上出去，丫丫會不會害怕？”這兩天他光顧著惦記掙工分的事了，竟然忘了小家夥晚上在家會不會害怕？真是該打。

“不怕，哥哥鎖門了，沒有壞人能進來。哥，你看我剪的窗花好不好看？快過年了，姥姥說過年要貼窗花。”去年的時候姥姥剪了很多的窗花，她跟著姥姥學了很多的花樣，今年姥姥不在了，過年時她卻仍然沒忘了剪窗花，也許，這個習慣這輩子她都不會忘了。

“好看，丫丫剪的真好看，明天白天哥哥就幫你把剪好的窗花貼在窗上，咱們準備過新年。”這紅紙是他特意給丫丫換回來的，只為了讓小家夥找新年的感覺，姥姥不在了，他一直怕過年時委屈了丫丫。

“要過新年嘍，過年我就五歲了。”她恨不得一晃就到十五歲，至少能幫幫他，不讓他那麽辛苦，不用所有的一切都他自己扛。

“是啊，過年了。”新年，應該會有個新氣象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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